834T < 照鏡 > by 潘越雲

　一支胭脂　一塊鏡　兩人講話　一人聽

　我看伊　伊看我　我若恬恬　伊嘛無出聲

　一罐芳水　一種名　一個女人　一款命

　我問伊　伊問我　我若笑伊　伊嘛咧笑我

　五分鐘的愛情　四界去探聽

　三分鐘的戀歌　雙人唱一段

　有時我照鏡　有時鏡照我

　一個人就有一個人通做伴

　一世人的緣份　強求無較縒

　一個人的日子　生活較開闊

　一張電影票　一條流行歌

　一個人就有一個人的快活

翻開人類進化史，鏡子其實是非常非常古老的文明，看過動Discovery國家地理頻道的人可能都看過，有動物學家在森林裡放置一面大鏡子，然後紀錄經過的動物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會發生什麼事？
　
看過各種動物的表情反應，鏡子的神奇不言而喻，我們可以想像，當遠古的人類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影像，會有多震撼，多迷惑，多興奮，多害怕，爾後各個民族的各種創作，鏡子不約而同成了共通的想像空間，既文學又科學，用來反射，用來隱喻，用來穿越時空，用來自我陶醉，或，顧影自憐。
　
在我的生活裡，還頗常有年輕創作者，寄他們的作品來詢問一些所謂「作詞的心法」，讓我給點意見，我發現初學者常常出現一個問題，就是畫面混亂，一首詞沒幾行，但是頻繁出現的你我他這裡那裡，鏡頭不斷跳躍搖晃，光看讀文字就常常暈頭轉向，不知他是如和運鏡的。
　

於是我會請他們在腦海裡為自己的歌詞拍MV，是什麼人，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跟誰說話⋯⋯等等，照鏡，就是我設想的情境範例之一，有些時候，唱歌的人，其實是在跟自己對話，勸自己或者騙自己，笑自己或者罵自己，字面上是兩人在對話，其實是一齣自言自語的內心戲，光用說的就有畫面，後來便把這畫面寫下來，成了照鏡這詞的原型。
　
接到吉董找我幫阿潘寫歌的任務，我原本設定主題是彩雲，描述歷經各個時代的阿潘姐，如今是自由自在的一朵彩雲，後來大家忙，開會時間約比較晚，想說既然有時間，不如多準備幾首讓大家挑，翻出照鏡發現，這氣氛幾乎就是替他量身定做的。
　
阿潘是老同事，我一直認定他是台灣歌壇上第一個百變天后，可以古典，可以現代，可以後現代，可以台灣民謠，可以法國香頌，可以吉普賽，可以孤傲，可以純情，甚至可以使壞，他一直是個特立獨行的案例，老滾石都知道，他照顧各種小動物，收藏很多古董家具，擁有不少各式各樣的梳妝台。
　
這歌是先有詞游鴻明再譜曲，其實後來我都比較喜歡先有曲再填詞，尤其臺語歌，很多時候先寫詞，遇到臺語比較不輪轉的作曲者，常常會出現倒音或者語氣上的種種問題，得再重新整理過，多花不少時間。
　
鴻明的Demo就有幾個小地方有點ㄎㄟˊ到，但依然不影響最後大家挑了這歌，於是詞曲都做了一點調整之後，吉董覺得這歌適合陳子鴻來製作，整個過程非常順利，好像是專輯中第一首還第二首配唱完成的歌。
　

　
有ＤＪ朋友提到，關於歌詞中數字五到一的安排，想聽聽我的説法，嗯，還真的有點說法！
　　
之前在「望月想愛人」有提過，「頂真」是古人為文的一種筆法，數字五遞減到一的安排，也是古詩詞手法中的一種，叫做「小措大」，經典名句大家應該都熟，就是對穿腸的：
　　
一鄉二里共三夫子，不識四書五經六義，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膽
　　　
這就是小措大，而唐伯虎的對句：
　
十室九貧，湊得八兩七錢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發現沒，其實唐伯虎對的一點都不工整，不能算是對句，只能說是大措小的呼應而已。
　
「五分鐘的愛情　四界去探聽，三分鐘的戀歌　雙人唱一段」就是從大到小，這樣以數字的雕琢在歌詞中營造氣氛，過去我用過很多次，比如阿亮的恭喜發財歌、王俊傑一暝聽江蕙、江蕙獨身女子，施文彬你愛的不是我，黃妃see you 阿羅哈等等。
　　
另外有朋友問了，五分鐘的戀情指的是什麼，其實我覺得，寫歌的人的想法，不該限制聽歌的人想像，不過既然都已經聊到這裡了，那就說一下我個人的動機：
　
每個歌者，終其職業生涯，都在尋覓好歌，一首能讓所有人記住的好歌，而一首歌要紅變數相當多，完全無法預料，我當初入行時被前輩教育的，就是一首歌，最好不要短於三分鐘，不要長過五分鐘，前輩的鋩鋩角角，這些長期累積的經驗值，不一定是真理，但絕對有其道理。
　
五分鐘的愛情　四界去探聽　三分鐘的戀歌　雙人唱一段
找到一首好歌，一如找到一段好戀情，都是多麼需要緣分的事啊！